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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二十二章 殺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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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宗怒了,在這汴京一畝三分地上,還沒有人敢對他出言嘲諷,馬車比他華麗便也罷了,跑得比他快也就罷了,居然還敢出言不遜?於是連忙對車夫道:“快,快,追上他。”

沈傲跟著起哄:“追上了賞你一千貫!”

這車夫原本還不敢速度太快,畢竟載著的是兩個親王,出了事,斬他一百個腦袋也不夠,可是晉王在催促,平西王又懸出千貫的賞格,足夠他一輩子無憂了,於是抖擻精神,狠狠地揚起鞭子,連連抽動。

馬車越來越快,車軲轆嗚嗚地發出響動,這一緊急加速,讓車裏的趙宗和沈傲都不禁大是興奮,趙宗哈哈大笑道:“好,好,原來這賽車比鬥雞還有意思!”

眼看晉王的車就要追上去,前面的鄭公子冷冽一笑,道:“來,來,擋住他們,擋住他們。”

他的馬車身邊有七八個護衛,這些人看了後頭的馬車,便覺得這馬車只怕也是官人坐的,倒也不敢動強,只是勒馬去擾亂趙宗的馬車。

這一路過去,你追我趕,偶爾兩車並行,趙宗探出頭去,朝那鄭公子大罵一句。鄭公子又豈是好惹的?自是探出頭來反唇相譏。

半盞茶的功夫過去,那決勝坊總算到了,所謂決勝坊,其實和賭坊差不多,前門是一竄灰布簾子,寫著決勝二字,撩開簾子進去,便可以看到一處占地極大的客廳,客廳正中是個圍欄,裏頭就是鬥雞的場所,欄外頭則是許多桌椅,喝茶的、磕瓜子兒的,還有閑扯看鬥雞的都聚在這裏。

不過在二樓,還有清凈的廂房,有專門看鬥雞的窗戶,甚至還有幾個唱曲兒的丫頭伺候。靠著門前位置的是一處櫃臺,櫃臺後懸掛著一張張木牌,木牌上寫著大將軍、威武侯、鐵校尉之類的牌子,這些當然不是人名也不是官名,都是取給鬥雞的,按時興的話叫藝名,這鬥雞的藝名,當真有趣得緊,反正一個個都是威武到了極點。

沈傲和趙宗比那鄭公子來遲了一步,二人氣勢洶洶地沖進去,哪裏還看得到鄭公子的人影?沈傲朝廂房那邊瞅了瞅,對趙宗道:“那混賬東西八成是在廂房。”

趙宗道:“要不要追上去打他一頓?”

若是從前的沈傲,早就卷起袖子上了,不過今日他卻是矜持地搖搖頭,道:“罷了,打人不好,咱們是來看鬥雞的。”

趙佶頜首點頭道:“對,對,只是不知那武曲侯家的雞在哪裏?”

沈傲抽出一柄白紙扇兒,慢慢地搖了搖,笑呵呵地道:“等著瞧就是。”

他們兩個人進來,倒是沒有惹來太多人的註意,畢竟來這裏的都是紈絝公子,沈傲和他們不紮堆,或許有人久聞大名,卻未必認得。至於這位晉王,那也算是紈絝公子中的老前輩,只可惜老輩和小輩有代溝,平時就算是來決勝坊,那也是在廂房裏坐著。

所以認識的人不多,再加上下一場鬥雞比賽就要開始,誰也沒心情留意別人。

這時候,一個提著銅鑼的小廝敲了鑼,高聲叫道:“下一合,蕩寇大將軍對沈楞子,要下註的請到臺前去。”

許多人議論紛紛地道:“近來蕩寇大將軍聲勢正隆,只怕沈楞子要吃虧。”

“這也未必,沈楞子好歹也是上個月連勝的好雞,未必就會輸他。”

“兄臺這就不知道了吧,據劉公子說,那沈楞子月初的時候大病了一場,如今……嘿嘿……”

眾說紛紜,趙宗卻是眼睛一亮,大叫道:“誰是沈楞子?誰是沈楞子?”

所有人一起朝圍欄中一只病怏怏的雞看去,有人道:“就是他。一賠十,你要不要買?”

沈傲想要發作了,臉色瞬時拉下來。他突然大叫:“我買一百貫平西王!”

所有人都白癡一樣地看著他,沈傲果然走到櫃臺去,擡手捏出一百貫的錢引丟給掌櫃,壓低聲音道:“給我記著帳,買一萬貫蕩寇大將軍行不行?”

掌櫃臉色一板,冷淡地道:“要買就拿錢來。”

沈傲呵呵一笑道:“我說笑的。”心裏在大罵,傻瓜才會走到大街上也帶一萬貫出來。

晉王笑嘻嘻地去買了一百貫蕩寇大將軍,很是滄桑地對沈傲道:“想不到原來鬥雞還有賭局,當年我還年輕的時候,大家也就鬥來樂樂。”

正說著,圍欄裏兩只雞已經咯咯地發出尖鳴,那‘沈楞子’全身都是花色,這時也打起了精神,豆粒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蕩寇大將軍,雙翅一展,已率先發起了攻擊。

沈傲大叫:“平西王加油!”

大家一起叫:“沈楞子快躺下!”

沈傲生氣了,攥了攥拳頭。

誰知‘沈楞子’啄過去,卻被蕩寇大將軍閃開,蕩寇大將軍發出咯咯的聲音,斜沖過去,死死地啄在‘沈楞子’左翅上,‘沈楞子’發出慘叫,咕咕一聲就跑開了。

之後……無論蕩寇大將軍如何窮追猛打,沈楞子就是不應戰,看客們哄然大笑,有人叫道:“這沈楞子是一次不如一次了,昨日還能大戰三合,今日只一啄,就嚇破了膽子。”

“這般無用,倒不如宰了吃個痛快,留著也是無用。”

“啄死他,啄死這沈楞子!”

沈傲火冒三丈,目光在尋找那些胡言亂語的家夥。

這時候有人道:“蕩寇大將軍威武,沈楞子落荒而逃!”

“誰說的!”一個人站出來,按著腰間的劍柄,咯咯冷笑。

所有都不由向沈傲看過去,見他不識趣,紛紛咒罵:“滾開,滾開。”

沈傲一腳跨入圍欄裏去,道:“誰說平西王敗了,依我看,是蕩寇大將軍輸了才是。”尚方寶劍抽出來,手起刀落,那蕩寇大將軍斬成了兩斷。

所有人都呆住了。

坊裏的夥計已經按捺不住,卷起袖子要沖進欄去。

那掌櫃臉色大變,沖過來道:“你……你好大的膽子,蕩寇大將軍也敢殺?”

沈傲手裏提著劍,倒是沒人敢沖上去,可是所有人將他圍住,這一下算是惹起了眾怒。晉王一看情勢不好,立即抱著手對邊上一個公子哥道:“我和他不認識的。”

那公子懶得理他,只是嗯了一聲。

趙宗見他敷衍,勃然大怒,一下提起他的衣襟怒道:“我說了和他不認識!”

“不認識就不認識,大叔發這麽大的火做什麽?”

趙宗呆了一下,隨即哂然一笑,放開這公子,道:“我高興怎麽說就怎麽說。”

這時候沈傲中氣十足地道:“這雞是幾品的?”

掌櫃呆了一下,道:“雞就是雞,哪有幾品之分?”

沈傲揚了揚劍,道:“既然無品無級,我為什麽殺不得?”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沈傲朗聲道:“這是陛下欽賜的尚方寶劍,上斬五品大員,下斬不法鬥雞,怎麽,誰不服?誰不服?不服的站出來!”

這一下所有人都安靜了,連那掌櫃的雙腳都要軟下,喉頭滾動了一下,齊齊諾諾地道:“原來是平西王,得罪,得罪。”

公子哥兒們沒見過沈傲,卻也知道沈傲乃是汴京衙內殺手,像他們這類人最怕的就是沈傲這種人,一知道是沈傲,便立即縮了,許多人已經倉促而逃。

沈傲旁若無人,把劍插回劍鞘,拍拍手道:“我只是來看熱鬧的,諸位繼續。”

說罷,沈傲從圍欄中出來,邊上的人都嚇了一跳,都往後退。

等沈傲走到趙宗跟前,趙宗立即眉飛色舞地道:“哈哈,他是我的女婿,諸位快來看,我女婿……”

受了這驚嚇,決勝坊的氣氛霎時冷淡下來,只是坐在廂房裏的鄭公子的眼眸中露出輕視之色,對身側的一個護衛道:“平西王又有什麽了不起?哼,到時候有他好瞧的。”

眼看許多客人要離場,那掌櫃似乎在和人耳語,過了片刻,朝那人點了點頭,突然站出來,忍不住看了沈傲一眼,吞吞口水道:“諸位,今日本坊收了一只雞,可有人要買嗎?”

這一句話讓許多客人都不禁駐腳,決勝坊一向只鬥雞不賣雞,就算是幫客人代售,那也只是掛一個牌子,標上價錢讓人來洽商罷了,這般隆重說出來的卻是少之又少,讓掌櫃親自出面的,幾乎是絕無僅有。

看客們議論紛紛,都想見識見識,而趙宗和廂房中的鄭公子都是精神一振,雙眸放出光來。

夥計已經提著一只雞籠子出來,打開籠門,放雞進入圍欄,眾人見了,不禁都倒吸了口涼氣,紛紛議論道:“這雞的毛色當真是世所罕見,蕩寇大將軍在它面前都顯得不值一提了。”

“你看它的爪子……”

有人道:“這雞什麽價錢?”

有些收到消息的,隱隱感覺這雞與昨夜的竊案有關,只是這時候所有人心照不宣,卻都不肯提及此事。

掌櫃的道:“此雞名叫雞王,諸位各自競價,價高者得。”

於是所有人摩拳擦掌,最先有人先開出了五百貫。

五百貫,對來這裏玩樂的公子來說,說多不多,說少不少,這雞一看便是雞中極品,但凡是內行人,只看它在圍欄中閑庭漫步的姿態,就都有了底子,所以競購的倒是不少。

“一千貫……”

“一千一百貫……”

“兩千貫……”

“一萬貫!”一個聲音慢悠悠地傳出來,二樓的廂房冒出一個頭來,不是鄭公子是誰?鄭公子消息靈通,聽說武曲侯家的雞昨夜丟了,今日這裏便出現了一只毛色、精神如此的鬥雞,便是傻子,此刻也知道意味著什麽。況且武曲侯家的雞,鄭公子早已垂涎已久,只是那武曲侯是個楞子,什麽價錢都不肯賣。對鄭公子這種一門心思都撲在雞身上的人來說,真真是難受到了極點,今日這雞出現,便是天大的價錢,他也出得起。

“一萬貫,本公子要了!”見所有人都鴉雀無聲,鄭公子臉上已經露出得意的笑容,一萬貫買一只雞,除了鄭家有這大手筆,還有誰能有如此氣魄?

趙宗本來想先看看情況,這位晉王喜好頗多,對鬥雞也是喜歡得很,尤其是這等雞王,心裏也早已癢癢了,前些時日沈傲送了十萬貫到他府上,倒也不怕沒錢。只是聽到一萬貫三個字,他臉色不禁黯然,一萬貫去買一只雞,便是他這親王也沒這氣魄。

可是當趙宗擡起眼來看到了鄭公子,臉色不由一變,整個人熱血上湧起來。

紈絝和紈絝本就是天生的仇人,因為誰都想爭風頭,誰都不服輸,鄭家是江北首富又是皇親國戚,當然有這個紈絝的資本。可是晉王身為親王之首,若是別人倒也罷了,這鄭公子剛剛還賽車讓他輸了一場,令他大為惱火,這時候又出來搶雞,這口氣如何咽得下?

趙宗本就是個渾渾噩噩的家夥,這時候熱血上湧,高聲道:“一萬一千貫!”

沈傲在一邊添油加火道:“既是雞王,當然只有晉王才配得上它。”

沈傲這句話出口,趙宗就已經騎虎難下了,當著一個小輩的面,若是拿不下這只雞,這面子往哪裏擱?再者沈傲的嘴巴一向都不嚴實,有什麽漏什麽,跟篩子似的,明日滿汴京城就會知道這件事。

趙宗這老紈絝實在輸不起,折騰了一輩子,取樂了一輩子,決不能栽在這裏。

這時候,趙宗看向鄭公子的眼睛,已經變得血紅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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